杜诗鉴赏第六十五篇偶题

偶题

文章千古事，得失寸心知①。

作者皆殊列，名声岂浪垂②。

骚人嗟不见，汉道盛于斯③。

前辈飞腾入，余波绮丽为④。

后贤兼旧制，历代各清规⑤。

法自儒家有，心从弱岁疲⑥。

永怀江左逸，多病邺中奇⑦。

騄骥皆良马，麒麟带好儿⑧。

车轮徒已斫，堂构惜仍亏⑨。

漫作《潜夫论》，虚传幼妇碑⑩。

缘情慰漂荡，抱疾屡迁移?。

经济惭长策，飞栖假一枝?。

尘沙傍蜂虿，江峡绕蛟螭?。

萧瑟唐虞远，联翩楚汉危?。

圣朝兼盗贼，异俗更喧卑?。

郁郁星辰剑，苍苍云雨池?。

两都开幕府，万宇插军麾?。

南海残铜柱，东风避月支?。

音书恨乌鹊，号怒怪熊罴?。

稼穑分诗兴，柴荆学土宜?。

故山迷白阁，秋水隐皇陂?。

不敢要佳句，愁来赋别离?。

杜保才书法作品

杜甫第四十二世孙

这首五言长律是大历元年（）秋天杜甫在夔州时所作。全诗以“文章千古事，得失寸心知”总领下文。前10联谈诗论文，总结诗人一生诗歌创作经验和艺术体验，感叹自己的诗学未能传与子孙。“缘情为飘荡，抱疾屡迁移”承上启下，由“论诗”转入“论世”，感慨藩镇割据的动荡局面，抒写自己漂泊流离、壮志难酬的愤懑。“不敢要佳句，愁来赋别离”收束全诗，照应开头两句。

诗歌创作是千古不朽之事，若论得失，我内心自知其中的奥秘。历代诗人都各有自己的独到之处，否则其名望声誉怎会轻易地流传于后世，为人们所铭记。可叹的是以屈原、宋玉为代表的骚体诗作者均已作古，汉代则以五言诗一时盛极。汉末魏初，一代诗人以非凡的气势进入诗坛，可惜到了六朝，诗风却变得轻浮绮丽。

后来的一些杰出诗人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，博采众长，推陈出新，每个时代便都有了各自的清规戒律。诗歌创作的方法自是吾等儒家之流所拥有，我从青少年时期就为写诗而苦心孤诣。

我永远景仰江左诗人的飘逸，自愧不如建安诗人的瑰奇。他们都是当时诗坛的千里马呀，也都带出了麒麟一般的好儿子，使得家学渊源得以承继。可惜我的儿子难以成器，我的事业无从传承下去。我只是随意写些类似王符《潜夫论》一类的诗歌，可人们却虚誉我具有撰写《曹娥碑》的能力。

我缘情作诗，只为了让自己的心灵在飘泊中得以慰籍，常年抱病的我近年来不断为了生活而迁徙。我惭愧自己没有经世济民的良策，只有像小鸟借林中一枝而栖般流寓到这偏远之地。

这里尘沙伴随着蜂虿，蛟龙缠绕着江峡，令我寸步难行，痛苦不已。像唐虞那样的太平盛世已经远去，我不得不生活在这如同楚汉争霸战争不断、危机四伏的乱世里。

大唐圣朝还有多路盗贼在犯上作乱，而夔州这个地方的风俗又是如此地喧卑无礼。我为自己如同宝剑被深埋地下而感到忧伤，又为自己如同蛟龙被久困池中而抑郁。现在，东西两京都相继开建了幕府，普天之下，到处都插满了军旗。

南方边地的界桩已被破坏，西部的吐蕃入侵长安，连皇上也不得不出奔躲避。得不到家乡的一点音信，我怨恨那不来报喜的乌鹊，责怪那兀自在山野间咆哮的熊罴。在农田里耕种，分散了我的诗兴，而上山砍柴时，我已学会了入乡随俗。

在这里，我为望不到家乡高峻的白阁峰而迷茫，看到秋天的江水，我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长安的皇子陂。飘泊在外，我不敢期望自己的诗作中能有什么佳句，只是在那愁苦袭上心头时，借写诗来抒发一番生离死别的真情实意。

①文章：这里主要指诗歌。得失：成败。寸心：即心。②作者：指前代诗人。殊列：各有独到之处，方能存世。浪垂：轻易流传。③骚人：骚体诗作者。汉道：汉代的诗道统，指五言诗。盛于斯：以五言诗为盛。④飞腾入：飞腾而入文苑。⑤后贤：后世的贤人。清规：供人遵循的规范。⑥弱岁：男子弱冠之年，。男子二十岁。泛指青少年。⑦江左：即江东。长江中下游地区。邺中：三国魏的都城，邺城。⑧騄骥：千里马。⑨斫：砍、削。斫轮、堂构：以喻子承父业。⑩《潜夫论》：东汉王符所作。?缘：因、循。抱疾：抱病。?经济：经世济民。飞棲：喻漂泊。假：借。?蛟螭：传说中龙一类的动物。?萧瑟：遥远貌。唐虞：喻太平盛世。联翩：连接不断。?盗贼：对反叛者的贬称。?星辰剑：光耀星辰的利剑。?开：开设。军麾：军旗。?东风：喻皇上。?号怒：怒号。?稼穑：泛指农业劳动。分：分散。土宜：土俗所宜。21白阁：即白阁峰。在长安南终南山。皇陂：即皇子陂。在长安南韦曲东。22要：期望。

巩义是诗圣杜甫的故乡，为更好地传播杜甫诗歌文化，巩义市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组织巩义杜甫文化研究会毕朝阳、曹镜州、孙文革等专家对杜甫诗歌进行了现代语全注全译、精注精译，力求做到晓畅明白、通俗易懂。（此版权归巩义杜甫文化研究会所有）

来源：巩义杜甫文化研究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