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伏山的绘画得力于深厚的传统,借古以开今
受其师关友声的影响,张伏山与古人中对石涛最为服膺,石涛的影响在其作品中也体现得最为鲜明。于石涛他下过大量的工夫,由黄济显主编的《张伏山题画诗文选》中辑入张伏山《跋指头临摹石涛山水二十六则》,从皴法、树法、点苔、构图、点景、气韵等诸多方面对石涛进行了精到的点评,这组画跋显非出自同一时间,系编者多方辑录所得。
在古人中若论及对整个20世纪中国山水画的影响,石涛可谓首屈一指。石涛之画恣意纵横,脱尽窠臼且变化多样,在清初是十分独到的一家,也是最有生气的一家,他的画论在20世纪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。昔人曾称誉五代董源为“画中龙”,意其画风千变万化,事实上更应被称作“画中龙”者应为石涛,特别是其后期之作,变化多端,各具神采。石涛最有代表性的画格为其恣意纵横一路,笔画飞舞,墨色披纷,可谓无法,野战而无纪律,张跋之三谓:“石涛画山水,布局新颖,而不尚怪奇,观之确有真实之感,而又不平凡,故神趣妙绝,而能引人入胜,其多种多样之笔势,远过元、明、清诸家,所谓婉媚、泼辣、飞舞、凝重等笔法,无不出石公腕下,而凝重之笔,其他名家最感苦恼,怕出一笔,而石公喜用不厌。
所谓‘万点恶墨恼杀米颠,几线柔痕笑倒北苑’也。”石涛又有苍劲清雅一路,笔法细秀而苍劲,设色清淡,山水秀润,表现出一种缊气象,张跋之七则曰:“石涛此幅,构图奇特,大山、小石、古松、远树、苔草、幽篁、屋宇、人物等,全用细笔,如铁线,瘦硬挺秀,墨亦无浓淡之分,惟阴处略加渲染而已,题诗句字体亦娟秀可爱,此又是石公独创也。”石涛的小画册页尤为精彩,境界奇峻深远,笔墨严谨丰富,浑然一体,最能代表其艺术水平,张跋之十四、十五、十九,对此也反复提及,推崇备至。
回顾张伏山的艺术道路及其成就,其难以替代的美术史意义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。
首先,创新是20世纪中国绘画的中心话语,其手段,则一为写实,二为写生。以年为分界,在此之后相当一段时期里,为政治服务、为工农兵服务成为中国画改造的终极目标,以山水画而论,革命与建设成为几乎仅有的两大主题,从境界、笔墨到表现形式都发生巨大变化,旧式文人山水情怀一扫无余,民族绘画传统也遭到前所未有的漠视,取而代之的是侧重于西方写实绘画的理念与技法。在此情况下被摒弃于主流绘画之外的张伏山,当然不仅仅是他,还包括以陈子庄、黄秋园、梁崎为代表的一批画家,并没有沾染时风,努力与新时代对接,依然坚持师古人、师造化的道路,延续了中国绘画的文脉,并使之发扬光大。
张伏山的绘画得力于深厚的传统,借古以开今,形成自家面貌。他没有如当时的大多数主流画家一样刻意地在画面中引入高楼、大桥、烟囱、汽车、电线杆等新的视觉元素以体现时代气象,也没有试图再现典型的地理地貌,完全是因心造境,寄情山水。同时他的作品既具十分精粹的古意,又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,其笔墨和自然、和个人精神气息浑然一体,远非当下画坛风行的徒具皮相的伪古意山水所可仿佛。就传统绘画的延续性而言,在当时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,张伏山先生及其所代表的一批画家,确实起到了存亡续绝的作用。
其次,张伏山的指画来自传统,来自从容自在的情感体验,在长期的不懈追求中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,与古今大师拉开了明显的距离。通过广泛以指画临摹提炼古人山水,张伏山比较全面地继承了文人画传统,并有力对之比较、鉴别、分析,最终为我所用而不为其所囿。
自高其佩以来,兼工指画者为数不少,但有突出成就者不多,唯近代潘天寿先生积数十年理论研究和实践经验,剖析指画特点,发见画种本身的凝重古拙之美,使之发扬光大,为指画开一新境。潘天寿之指画以奇崛险峻胜,构图严谨,造型概括,骨峻力遒,以篆书入画,线条坚凝、老辣、雄强、霸悍。而张伏山之指画则转向另一方面,以拙朴、萧散见胜,不重安排,简劲随意,点线自然而然,无法而法,呈现出疏野放达、天真烂漫之态。此一为大家画,一为隐士画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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