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她本是受宠女官,却被迫去和亲,隐忍八
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楔子
天色黑沉,大雨倾盆,闪电如游龙一瞬间撕破天际,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,狠命抽打屋檐。
明央殿宁静清幽,梅香轻绕,殿中金丝楠木床边刻着游龙祥云纹,有女子卧于其上,辗转反复,难睡安稳。
宫人于外间剪下一段烛火,烛光柔亮,为殿内添一层朦胧。
仇长思压着金丝着锦对襟,款款走入殿内,行动轻缓,带不起一丝凉风。
素手拨弄香炉,湮灭了梅香余韵,又燃起一抹檀香。檀香和缓平静,床上的人渐渐沉入深眠。
宫人随着她身后走出,直到远离明央殿百步,才顿住脚步。
仇长思看着檐下翻滚激溅的雨珠,拢起双手,低声吩咐道:“湿冷雨夜,陛下向来难眠,入睡后殿内需有光,檀香可舒缓头疾,你子时三刻再添一枚香兽,切记护好外间烛火。”
圣武皇帝早年囚夫废子,以女身问鼎天下,励精图治,造盛世太平,使万方来贺,功比高宗。然而知天命之年,喜怒无常,性情越发捉摸不定,伺候的宫人只能愈发小心。
“明日各国来贺,陛下需宴待来使,展泱泱天朝隆德,今夜需养心神,你等警醒伺候。”
她声音淡淡,不带半分厉严,宫人却半丝不敢轻忽,躬身应诺:“奴必细谨,大人放心。”
宫人退去,仇长思望着晦涩的天边出神,半晌,她向雨中伸出手,暴雨冲刷着一双柔夷,指缝中的兰息香融于水中,直至再寻不到半分痕迹。
她的身影隐于雨幕,归于沉寂,如一头潜伏的兽。
兰息香,是宁神的好东西,只是配合着檀香使用,会叫人肝火郁躁,心神难宁。
1
大周朝地域辽阔,国力鼎盛,毗邻国土的南疆、高句丽、吐谷浑、东夷等小国早已归附,并于圣武皇帝寿诞之日,齐聚繁荣的国都长安。
皇宫宴席已好,随着丝竹声响起,宫人端着佳肴美酒放上长案,动作行云流水。
席间觥筹交错,各国使臣言笑晏晏,来往间皆是小心试探,却只敢低声交谈,等着宫宴主人的入席。
忽而内侍高昂的通禀声响起,圣武帝身着九龙戏珠鎏金纹朝冠缓步走来。
她身姿并不高大硬朗,反而略带佝偻,然眉目间威严如海,眼眸淡漠沉静,如同一座高山,难以逾越。
仇长思垂眸随侍,又静静退于一旁,无声看着圣武帝和各国来使欢笑共饮。
同侍在旁的女史突然出列,笑言左提司之女柳织云主动献上《山河舞》,以贺陛下福寿永昌。
圣武帝撩了撩眼皮,睨了眼跪着的女史,嘴角似笑非笑,不有可无。
只有如木桩子一般的仇长思轻轻移了下眼珠子,一眼看穿了皇帝眉梢间氤氲的郁躁。
歌伎陆续退场,大殿中央陆续摆放上一副巨大的雪白的画卷、两方方形磨好的墨水,一群身着黑白水墨物衣的舞女低眸垂首,身姿曼妙,缓缓走上画卷中央,然后静立不动。
宴会上的众人被这奇奇怪怪的一幕引起了好奇心,不禁窃窃私语。
突然,鼓声骤起,渐渐急促,在巨大的一声“咚”响起时,画卷中央长袖纷飞,舞女旋转着四散,如盛开的花瓣,露出了中间一张潋滟至极的脸。
当即有人忍不住轻轻吸气,目露痴迷。
柳织云噙着一抹微笑,在雪白的画卷上翩然起舞,她的长袖和玉足沾着墨水,随着翩翩舞姿在画上画下一道痕迹。
凌乱无规律的线条渐渐变成了高山、河流、深林,一抹旭日浮现在画卷上,俨然一副大气磅礴的《山河日升图》!
竟把舞蹈与画融合在一起!如此巧思!
与会的人忍不住发出赞叹,其中多半世家公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中间领舞的女子,眼底暗藏恋慕。
鼓声越来越密集,柳织云眼眸深处藏着野心,忍不住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。
她长袖一甩,袖带沾满墨水,正要为这幅画挥出圆满的一笔,却忽然脚底一滑,仰倒在地,屁股正正好摔中了高升的旭日,让整副画染上一块巨大的难堪的污迹!
满堂哗然,有朝臣忍不住喷出一口酒,脸色黑沉。
什么惊艳?什么赞叹?在众多属国来使面前简直把脸都丢尽了!
柳织云志得意满的笑还未褪去便被这一摔打懵了,惊恐浮现眼底,她脸色煞白,冷汗直冒,跪地求饶:“陛下饶命,臣女,臣女不是故意的!”
圣武帝心气郁躁,本就被密集的鼓声吵得头疼欲裂,而今又看了一出笑话,额间青筋突冒,眼底杀意聚拢。
帝王深重的威严碾压全场,场上宛如被肃杀凛冽的寒风刮过,叫人难以呼吸。
然而在这死寂中,竟有七八位世家公子同时起席,顶着天家的威严,满头大汗地跪在中间求情。
其中竟包括了丞相府公子、淮州巡抚公子等少年英杰。
圣武帝来回打量着这几人,半晌,眼里的杀意未散,嘴角却勾起一丝有趣的笑。
眼见帝王将要松口,跪着的几人尚且来不及庆幸这次劫后余生,天色却在一瞬间陷入黑暗!
圣武帝猛地抬首向天上望去,只见天上烈日极快地被黑暗吞噬,大地瞬间陷入黑暗。
这日夜颠倒的奇观让所有人愣在原地,直到一声恐惧的声音响起:“天,天狗噬日!圣诞之日,烈日被污,惹怒了上天!是天罚!!”说罢,他猛地跪地,不断磕头。
时人对神鬼之道极其敬畏,“天狗噬日”更被视为百年难见的灾厄之兆。
自古以来,君主如果在统领的期间出现“天狗噬人”的景象,必定要下罪己诏安定天下,被史书记载,成为政绩生涯的污点。
众人被声音惊醒,纷纷跪地,面色煞白地祷告,圣武帝面色难看之极,却不得不折膝下跪。
好在“天狗”出现得快,消失得也快,不过短短几瞬,天光便再次大亮。圣武帝宛如打了场仗,被扶起时忍不住踉跄了一下。
她再睁眼,看向匍匐在地的柳织云,漠然地如同在看一个死人:“当庭,杖毙!”
柳织云当场惊叫,高喊着解释,惊恐之下声音尤其刺耳:“陛下,陛下,我冤枉!我不是什么灾殃!这叫日食,是自然现象,不关我的事!!”
她狼狈地后退,意欲躲开禁卫军的抓捕,声音一遍又一遍奔溃响起,愈发高昂,其中凄厉叫人恻怜。
所有人都当她死到临头,胡言乱语。天狗吞日之象自佛道两教兴起,就流传至今,天下敬畏,岂是一个小小五品官之女否定的。
怪只怪她野心太过,妄图以奇舞博得帝王青睐,又没跳好的能力,以至于在寿诞日,污了极具意义的山河图,惹下天罚,实在是死不足惜!
此前跪地求情的人想再出头求情,却被自家长辈摁住,死死捂住嘴拖到最后。
柳织云瞳孔收缩,吓得浑身瘫软,却被牢牢堵住嘴,摁在大殿中央。舞女受她牵连,同样被压在台上,嘴没被堵住,却半声不敢吭,唯恐牵连家人。
圣武帝竟然想当着万国来使当庭杖毙数十人!手段如此血腥不容情!
突然,仇长思上前两步,稽首跪下道:“陛下且慢。”
圣武帝看向她,锐利的目光宛如刀锋要割破她的血肉,即便看见是她最信重的女史,也不曾柔和半分,声音更喜怒难辨:“怎么?你要求情?”
仇长思双手被逼出黏腻的细汗,面上却不卑不亢,从容镇定地否定:“非也,臣是为陛下着想。”
她声音清朗,条理清晰:“今日是陛下寿诞,该与天普庆,天下同乐,虽有天狗噬日,但陛下神权天授,鸿运比天,必不会使灾殃祸国。然而寿诞之礼上染了污血终究不美,臣不忍见陛下受此脏物玷染,愿为陛下解忧!”
她抬首,面上是对皇权纯然的敬畏和坚定:“请陛下把人交给臣,臣欲和国寺高僧共镇压此灾殃,必定叫她永生永世难以翻身!”
圣武帝定定地看了她半晌,微微柔和了面色,应诺了她的请求。
2
夜凉如水,皇宫幽深静谧,虫鸣聒噪。
一盏宫灯从黑暗中缓缓走出,仇长思迈步走进自己的住处,周身氤氲着浓重血腥气,深红的官服袍尾似有猩红滴落。
她走到案边,慢悠悠地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,茶被端起的那瞬间,她猛地往左边一转,滚烫的热水向后泼出!
与此同时,一把剑向她的后心刺去,被热茶惊住,又极快反应过来,一剑劈向她。
仇长思眼睁睁看着眉心即将被划破,眼睛一眨不眨,仿佛被吓在原地回不了神。
千钧一发之际,一把刀从斜下方向上格挡,刀锋刚猛,一刀把剑劈开!
来人身着黑铠,发丝凌乱,风尘仆仆,挥出的刀却如高山巨石,浑厚不可阻挡。
一刀一剑来往交锋,一招一式杀意萦绕,锋利逼人。
扈青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人之士,天下少有敌手,但黑衣人的武功出手狠辣,两人的打斗竟能斗个旗鼓相当。
仇长思满眼皆是沉静,声音却狠戾得令人心惊:“扈青,杀了他!”说罢,她骤然出脚,一脚把一旁的凳子踹过去。
世人皆知仇长思是圣武帝旁的二品女官,圣眷正隆,竟没人知道她藏着一手好武艺!
凳子用了十分的内劲,黑衣人没有防备,被“嘭”地砸中了脚,脚下踉跄了一下,扈青瞬间抓住这个机会,一把削断了黑衣人的左手!
鲜血喷溅,黑衣人惨叫一声,果断舍了左手,攻向仇长思。扈青一惊,反手格挡,却没想黑衣人转身破开窗户,逃了出去。
这虚晃一枪让扈青失了先机,待要再追,仇长思却叫住了他:“可以了。”
扈青回头,却见她拿起了那根断手,掀开了胳膊上的衣袖,看着上臂处染了血的鹰爪刺青,森冷一笑。
在满地血红、尚带温热的血肉、血泊中的一笑,让这个场面显得如此邪肆,扈青却半丝惊疑也无,毫不迟疑地走近问道:“就这么让他走了?”
仇长思站起身,看见扈青赶回来的沧桑模样,眉间冰雪消融,回答道:“有了这个刺青,便不需要他的人头了。”
她微微一笑,语气温柔地宛如情人的呢喃:“柳织云这个诱饵,真是不辜负我的一番苦心。”
扈青接过这截断臂,用内力护住断臂的余温,脸上还带着强烈的不解:“竟然真的有人为了救她,胆大包天地在内宫动手!”
柳织云不过是个五品官之女,即便善于钻营,在京中有些许才名,但与宫中应该没有牵扯才是。
他此前万分不解她为何会笃定用柳织云作饵,但事实就是仇长思算中了。
仇长思脸上的笑意淡去,好半晌才道:“我也不解,这个女人邪性得恨,才会让那么多男人爱之欲狂,理智全失。”
月上中天,为巍峨的皇城镀上一层银光,她看向窗外,轻笑一声。
“不过,不重要了。”
3
“走水了!走水了!!”
深夜的皇宫被尖细的叫声惊醒,内狱火势冲天,自东六宫起红光连成一片,逃生、救人、泼水,宫人尖叫、呼喊,满宫混乱。
冲天火光映入眼中,扈青一转马头,入宫门先一步接管龙廷尉,调度宫中亲卫救火。
扈青乃宫中龙廷尉指挥使出身,一年前虽受圣武帝之命令前往北方边城磨练,但身上指挥使一职并未卸任,自然有整合调度龙廷尉之权。
此刻,他凝视火海中的内狱,神情冷凝。
圣武帝登基后设内狱,乃宫中罚犯错宫人细作之地,监管森严,偏偏起了火灾,实在蹊跷。
宫檐擎柱倾塌,扈青陡然被惊醒,寒毛耸立:“调虎离山!陛下!”
“一对人留下协助宫人救人,剩下人全部跟我往明央殿!”他来不及解释什么,转身便用上内力,飞快向皇城中央而去。
明央内殿尸体堆叠,铜炉倾翻,鲜血溅湿明黄帷幔,仇长思一刀砍死冲上前的刺客,把女皇护在身后。
她手脚疲软,眼睛赤红,左边的肩胛有一处窟窿,鲜血不断涌出却没时间处理,只能喘息沉声道:“陛下,撑住!臣已收到消息,扈将军自北回京述职,宫内动静必会惊动他!扈将军机敏,此刻当带着龙廷尉赶回救驾!”
圣武帝见过宫变时的尸山血海,除却最开始的惊惶,面容已经冷肃镇定,只眼眸深处翻滚着滔天烈焰。
她用力抓了抓仇长思的胳膊,表达了对她的信任。
刺客显然也明白时间不多,攻势更加疯狂,完全不顾及性命的癫狂,让圣武帝明白,这些刺客早已湮灭了人性,是被人精心喂养出来的死士!
刺客一剑划过仇长思的腰腹,鲜血溅湿了圣武帝的面容,让她狰狞了面孔。如果罪魁祸首在眼前,她必定会将他碎尸万段!
仇长思一把撕扯下一条布条,把握刀的手和刀柄牢牢绑住,她手里都是血,有自己的也有他人的,力气随着血液渐失,竟是已经快抓不住刀了。
忽而窗枢破开,一把刀“铮”地挡开了刺向帝王的剑,扈青随即冲入,来不及多说,一把握住嗡鸣的刀柄,与死士厮杀在一处。
龙廷尉随后赶回,杀入场内,他们是护卫皇帝最精锐的部队,皆是武功高强,以一敌百的好手,下手更是凶煞,殿内形式不过片刻便逆转。
中间一死士做了个手势,随即冲了出去,剩下的人竟果断放弃了这次刺杀,咬破嘴里的毒囊,瞬间气闭。
仇长思反应迅速,立刻跟着冲出去,用尽最后的力气,一把把刀脱手甩出。
刀锋裹挟着凛冽的杀意,一把斩断了刺客胳膊,刺客惨叫一声,翻过宫墙逃走。
扈青扶住即将摔倒的仇长思,对她点了点头,随即率领半数龙廷尉追击。
今夜的皇宫,注定无眠。
4
倏日的朝堂并未召开,众臣小心打探皆不得内情,被圣武帝直接传旨骂了一顿,才夹起了尾巴回府待命。
明央殿内重新恢复肃穆,殿内洁然如新,燃着淡淡的檀香。
圣武帝未着冠服,却威严不减,她眉尖蹙着一道褶皱,撑着额头闭眼静静听扈青的汇报,好半晌才冷笑出声。
“好啊,真好。”她一把踹翻长案,案上的东西哗然落下,殿上众人顿时跪下。
圣武帝自登基以来,从未发过如此大火,见识过她怒焰的老人浑身更是抑不住的颤抖。
上一次大怒之后,前任太子被幽闭至死,死后从皇室玉碟除名,天下至今无人再敢提及。
“先是内狱被劫,后是东六宫大火,引开朕的龙廷尉精锐,再是明央殿众人中毒,门户大开,无人救驾,再是数不清的死士等着朕。
若不是长思察觉不对赶来,朕已是一具死尸了。”圣武帝余怒未消,怒极反笑,“真是最紧的算计,最准的时机!”
扈青一身风尘,彻夜不眠,眼里血丝弥漫,却跪得笔直。听到帝王的冷笑,磕头认错:“陛下,臣失职,并未搜查到逃脱的刺客。
此人武功不在臣之下,出手狠辣又极擅隐蔽,该是被精心供养的死士头目。”
他把放置在身前断臂掀开,露出胳膊上的一个刺青,道:“陛下请看,这是仇掌宫留下的那截断臂,上面的刺青该是死士组织的图案,请陛下恩准臣以此追查,将功折罪!”
圣武帝看见这个鹰爪刺青,微不可查地怔了一下,随即眼底流过晦暗莫测的光,冰寒刺骨。
仇长思本因重伤被恩赐赐座,此刻也起身同跪:“陛下,臣也有罪,昨夜内狱被劫,柳织云不知所踪,是臣失职;明央殿魏右史里应外合,而今不见踪迹,是臣失察,请陛下降臣失职失察之罪!”
圣武帝看着她纱布上浸出的殷红,扶起她,安抚道:“卿救驾有功,何罪之有?你想请国寺的了然大师先做法事镇压柳织云,已经向朕请过旨意,何谈失职?魏右史和你同级,又何谈监察?”
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,只剩对谋逆之人的轻蔑:“朕登基一十六载,天下安定,四海寰宇无不臣服,这等宵小既有谋算朕的胆子,便要做好承接朕怒火的准备!”
从昨日盛宴的荒诞,到连绵不绝的刺杀,再到彻夜未眠的等待,圣武帝头疼欲裂,心内压抑着的怒焰亟待倾泄,叫嚣着要把挑衅她的逆贼千刀万剐。
她沉声下旨:“扈青,朕赐你天子剑,命你三日内查明此案,不论幕后之人是江湖草莽,还是天潢贵胄,胆敢反抗,先斩后奏,格杀勿论!”
最后四个字仿佛带起冲天的杀气,叫人胆寒心惊。
扈青接过天子剑,听着帝王言及的“天潢贵胄”,心下微动,面容冷肃,朗声应下。
5
大周朝建立至今二百余年,历经七朝,当今圣上以秀女入宫,升至后位。先帝死后,垂帘听政、把握前朝,后因与太子政见不合,怒废太子,以女身登基。
圣武帝育有三子一女,长子被废为庶人,自皇室除名后,长幼之序重新排列,大周朝元康长公主李沅,大皇子李奕和二皇子李容。
大皇子李奕性好奢靡,挥霍无度,并不得民心。二皇子性格平庸,既无识人之能又无容人之量,都不具备明君之相。
但大周遵循理教,按长幼嫡庶,李奕身为帝王长子,在朝臣中的支持并不低。
从前圣武帝冷眼旁观,朝臣们错把容忍当宠爱,上蹿下跳,而今不过三日,便叫满堂文武见识到了何为“雷霆雨露,皆是君恩”。
龙廷尉自大皇子府中查出豢养的死士资料,发现了下毒的魏右史,顺藤摸瓜,判定了三日前宫变的主使。
李奕百口莫辩,却当即闭府,高呼要面圣洗冤,拒不认罪!
他不能被关!这项罪名太大,哪怕是假的,只要被关起来,就会有数不清的人将他变成真的。
但扈青手持天子剑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了大皇子府!
大皇子李奕此前恩宠正隆,是人人认定的下一任皇帝,怎能甘心受此污蔑?不过短短一个时辰,支持他的朝臣当即赶到明央殿前,为他鸣冤陈情!
明央殿外跪了一圈又一圈的朝臣,名为求情,实则是隐隐的胁迫。
圣武帝这才恍然这个儿子竟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笼络了半数朝臣,他踩中了一个帝王最深最深的忌讳。
她摩挲着龙椅上的龙纹,竟想笑。是十余年的平和,叫朝臣们都忘了当初宫变的血腥?还是多番的优待,叫某些人忘了为人子为人臣的本分?
她能毫不犹豫地废掉一个阻碍她权路的儿子,自然不在意再除了一个敢觊觎她皇位的儿子!
她的东西,可以自己给出去,但胆敢伸手,就要做好被剁掉的准备。
谋逆犯上、枉顾法度、违抗圣旨、结党营私,桩桩件件,证据确凿,圣武帝把证据扔在跪在明央殿外的那群迂腐头上,随即毫不留情,当庭杖责。
时隔一十六年,圣武帝又一次踩着诸多臣子的脊骨,展示了自己的蛮横和血腥。
二十七载的繁华锦绣顷刻崩塌,大皇子李奕因谋逆下台,幽闭郊外行宫。
6
仇长思亲自押解李奕入郊外行宫,回程路上,一个孩子蹦蹦跳跳地撞上她,她失笑地把孩子抱起,又把黏在她怀里的糖葫芦放到他手上,小孩的衣袖往上滑了一小截,露出了一行字。
仇长思笑容不变,转头调开了跟着的宫人,敲开了客栈的一个房间。
“芝兰玉树,名满长安的丞相公子若想见一个女人,是其之幸,遮掩反倒惹人惊奇?”她接过推过来的茶盏,磨砂了片刻却没有喝,似笑非笑。
公羊予抬首,一双醉人的桃花眼微微一弯,看人的目光含着三分情。饱读诗书、才华横溢,兼之良好的家世,让他成为了长安贵女的闺梦。
但仇长思知道,公羊予此人,虽披着一张玉面,实则心机深沉,不择手段。
公羊予长袖轻挽,给自己倒了杯茶:“仇掌宫莫怪,予今日来,只是想和您做一笔交易。”
仇长思眉梢微挑,示意他继续。
公羊予笑了笑,平静道:“宫中惊变当夜,内狱被劫,有犯人失踪,借此引开掌宫大人,但之后在搜查李奕府邸时,人不见了。”
仇长思瞳孔幽深,回问:“这个犯人,对予公子似乎很重要?”
公羊予正色应和:“确然。”
仇长思望着盏中翻滚的褐色茶汤,神色淡淡:“那予公子可知,宫变倏日,淮州巡抚的公子天真烂漫,“求”到了我的面前,逼问我关于这个犯人的下落。”
红唇在“求”字重重捻过,似是含着深刻的嘲讽,“当日,淮州巡抚贪污受贿,与大皇子勾连被揭露,陛下气怒难消,抄了巡抚的家,而今这位公子凭借好颜色,成了‘春意坊’的头牌,混得很不错。”
二人皆知“犯人”指的是谁,偏偏含在唇舌维护着那层面纱。
说完,她抬起眼,对上公羊予的视线,眼底含着切切实实的不解:“予公子,我不明白,天下美人者众,为何那么多人却如同疯魔,为一人生死不顾,甚至枉顾家族?”
她眼露锋利逼向他,笑谈一般,“我曾闻西北密林毒瘴横生,催生了一种妖物叫“魅”,天生擅于伪装,会蛊惑人心,见之则天下大乱,民不聊生。予公子,你说此犯人像不像这种妖物呢?”
公羊予温和的笑意冷下,眼里也被逼出了锐利的刀锋,他警告道:“仇掌宫,祸乱天下的罪名太重,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为好。”
他似想到了什么,语带缱绻道:“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,不但体恤民苦,急公好义,还聪颖明慧,有数不清的奇思妙想,自然得京中少杰们的爱慕。”
仇长思握住茶盏的手缓缓收紧,指尖青白,用力扯出一个笑:“也对,这朗朗乾坤,怎么会有妖物,我不过同予公子说笑罢了。”
她似是对他的“冥顽不灵”极其不悦,也失了兴致,“我知道予公子想同我要什么,但这场交易,予公子能拿什么打动我?”
半晌等不到回答,她掸去袖袍的灰尘,起身欲走,却听公羊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“权势。”
仇长思缓缓转过头,面无表情地看向他。
公羊予道:“我能给你权势。虎狮再凶猛,也总有老去之时。”他意有所指,极尽诱惑,“当她不能再给你庇护的时候,你该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?”
仇长思垂下眼,没有说话。
她得到了地位,于是甘做女皇铲除不安定因素的刀,刀锋所指,有多少被割伤,就有多少人恨她,想把她千刀万剐。
她神色挣扎,举棋不定,半晌涩然开口:“你怎么能保证?”
“仇大人猜到了不是吗?”他长袖轻甩,百年世家的尊贵与狂妄静默流淌,“公羊家上下,效忠于二皇子。”
果然,仇长思心中惨然,喉间溢出腥甜又被死死咽下去。
她最后是为李容作了嫁衣。
李容性格平和,对外一副喜好书画、寄情山水、无争无害的模样,从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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